我与秦腔

　　从我记事起，在我们本来就偏僻落后的甘肃东部黄土高原的山区农村，根本就没有任何文化活动，孩子们最高兴的是过年看社火。社火是老百姓根据历史典故（戏剧情节）中的不同角色（生、丑、净、旦）用脸面勾画及胡须等简易道具来区别，沿用民间简单武术套路进行打斗表演，会看的分析不同人物所持不同兵器（枪、刀、箭、鞭等）谁胜谁败会立即分辨出是什么朝代什么典故，如《出五关》、《长板坡》等不同社火节目。还有一些争强好斗的人有意要借用一些古代历史过节给别的村进行欺辱，如看了你村耍的《出五关》我明天就要耍《走麦城》，意语你们的关羽能过五关斩六将我就演走麦城关羽被逼无路来进行戏弄。几个村在一起会演时常会发生械斗，平时听老人们传说经常积极参加社火等敬神活动会人丁兴旺、财源茂盛，所以从十岁左右我便随着村里几乎全部青年甚至一些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也积极参加每年的耍社火活动。在农村还流传着唱神戏的传统，哪怕再穷的山庄，甚至只有三、五户人家居住的山上几乎每年冬闲时都要请皮影戏（五至八个人的演出团体）来唱戏，第一晚上一定会唱神戏（具体情节是玉皇大帝，黑虎林官，财神刘海等角色分别祝所请村姓人家四季平安等吉祥戏文），如用一个丑角妆扮刘海上场后说几句诗：“刘海本是乱八仙，身背葫芦撒金钱，金钱撒在吉祥地，荣华富贵万万年……。”另外就是唱一些传统历史古典戏，有钱一些的大村大庄除请唱皮影戏外还要唱大戏。记得上初中时，我找废牛皮仿照人家皮影的模样自己也刻制了几个戏剧人物，也学着挑着表演，受到了村里一些大人们的称赞。前几年，我托一位家在宝鸡的领导回乡探亲时购置了一整套皮影箱子（能满足大本戏演出需要）并请来几位皮影艺人在乌鲁木齐演出，还给我辅导了十几天，使我初步掌握了皮影表演技巧。中国历史传统剧的故事情节本来就起伏曲折非常生动，很有教育意义，所以从小我爱听一些懂戏文的老人说戏，很早我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了。还有在农村天阴下雨，冬天冰雪封门无农活时大人们常聚在饲养站（喂牲口的地方）有一些虽无文化但脑子灵活会说戏的老汉会给听热闹的人象讲故事一样的说戏。什么《五典坡》、《三滴血》、《法门寺》、《窦娥冤》等等本来故事就很精彩，再加上添油加醋细说细讲对日后看戏就更明白其中的意思了。秦腔的一些名剧情典故奇型古怪，让作剧者精雕细磨演员根据人物再一刻画就更吸引人。难怪在农村哪怕天再冷，有时下着大雨，露天看戏常会顶风淋雨，戏不终人不散，还有象关汉卿、王实甫、范紫东、封止模等戏剧大家对戏词的创作可喻精辟至极。大部分秦腔戏词都很顺口，对仗整齐容易记在脑海永不遗忘，如周仁回府中的：“见嫂嫂直哭得悲哀伤痛、冷森森荒郊外哭妻几声，怒冲冲骂严年贼太可恨，偏偏的奉成东卖主求荣，咕哝哝在严府曾把计定，眼睁睁我入了贼的牢笼……”重选句编排妥到好处，哪怕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大老粗也很容易记下。还比如八件衣中县官唱词：“自幼儿南学读孔孟，把四书五经学的精，幸喜的皇王爷家开科论，举家人送我求功名，龙虎榜上得高中，主封我袁城堂前管百姓，本县我做官多清正，把多少无头案件审的清……。”还有那些如皇帝出场后的几句诗：“天上灵王府，地下王侯家。”“太阳一出照阁洲，为王头上九层楼，瑶金玉带占北斗，龙眉一皱百官愁”。无论何朝何代只要不是昏君，皇帝出场大都是这几句。至于姓甚名谁哪朝哪代，戏文从何说起就各有区别，各有说事。县官出场后大都道四句诗：“十年寒窗非等闲，只为功名加熬煎，龙虎榜上鳌头占，荣华富贵是县官”，然后根据戏文表白州县官名……贪官出场大都说：“头戴纱帽翅儿圆，坐官专爱百姓钱，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少进来……”还有像秀才出场大都是：“十年寒窗书不离，九载熬油费心机，有朝名登龙虎榜，脱去蓝衫换紫衣……”秦腔就是这么个套路与格式，剧情大都属“奸臣害忠良”与“相公戏姑娘”两大类，一般是套用老格式与套路不同剧情不同发挥，也难怪一些秦腔老艺人终生没有文化，大字一个不识，肚子里几百本不同剧目却从不怯场滚瓜烂熟，终生能受到欢迎与尊重。我从小就爱听讲戏文、爱看戏，哪怕路再远、天再冷，我常跟着大人到几十里路外看夜戏，看完又走回来。到十几岁以后我也能记下好些名戏名段，上学后在老师的辅导下还参加过学生们组织的演出，只可惜嗓子天生不好高音唱腔上不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些唱词我仍牢记在心，有些演员忘词糊弄听众，我会立即发现，无论是在老家上学及在村上务农，还是流落哈密，文革前几年只要哪里有秦腔我会千方百计设法去看，特别是在文革时期，扫四旧那些非常的年份，我们农五师工程大队的大队长王文学是陕西人，他就爱听秦腔，那些年在兵团单位领导可以说是土皇帝，没人敢管他，闲暇时他会找我唱几句秦腔，尽管我嗓子不好，但音调还准、戏词多，他爱听的我全会，像二堂舍子中的“刘彦昌哭得两泪汪……”打镇台中“猛想起大宋天子汴梁坐”，八件衣中的“在袁城堂前上了马”还有五典坡中“西凉国辞别了公主玳瓒”等等戏文我会一句不差一字不漏的唱出来，把大队长听得直乐，外面满社会不准唱封资修，工程大队照常给大队长唱秦腔，因此还得到了他的额外赏识，比别人多加了工资。80年秦腔恢复演出后我就更是场场不落，只要是换新戏或有新演员登场，我更是务必到场，随着电视及其他文艺节目的不断发展，也没有冲击我看秦腔的爱好，有时电视上经常转播陕西甘肃电视台的秦腔节目，只要有预告我硬是霸着电视机，戏剧不完绝对不换台。惹得老婆孩子常常结盟看见预告常不告诉我，后来还赌气另买电视供我专看秦腔。再后来，随着我从事企业经营后，尽管日常事务多，除了最大可能的看新闻联播外，几乎所有的电视剧对我吸引都不大，什么刘晓庆、赵薇、李连杰、成龙，有时孩子们坐下来讲他们我像听神话，每年春节晚会上经常露面的明星，电视上出来我一概不认识，但好的秦腔名演员几乎都是我的朋友，无论陕西的、甘肃的、西北较有名气的，谁唱的什么戏得了什么奖，谁凭什么赢得了二度梅（梅花奖是全国戏剧界最高奖项），我都了如指掌，只要是新疆演员几乎没有没吃过我宴请的，我经常支持搞社区演唱会绝大部分以秦腔为主，外地秦腔演员来新疆演出，我经常邀请吃饭，安排住宿，提供演出费，记得96年我联系乌鲁木齐电视台春节搞了一场秦腔专场，包括买断频道费，租电视录制转播车及演员补贴费等耗费快八万元。还有好几年春节演出，演员积极性不高，我给团里拨钱让给演员发补贴，让乌鲁木齐秦腔爱好者春节能看上秦腔，我更是场场必到，最有趣的是好像2000年乌鲁木齐还有一位姓李的秦腔爱好者不惜把改革开放后靠卖凉面皮辛苦挣来的40万元钱拿上到西安，邀请了西北五省区近百余名名演员准备在乌鲁木齐搞二十天秦腔商业演出，因其不分析新疆居住民族成份及对秦腔喜好者的人口比例，盲目的认为歌舞明星来乌，受欢迎的场面及票价，乐观的组织了这场大型秦腔演出，结果40万元在西安配对串场排练时就耗费一光，在乌鲁木齐首场公演，南门人民剧场爆满，第二晚票价200元销售了二十几张，第三晚只预售出了五张票。支撑不住每晚5000元的的剧场租金，近一百余人的宾馆住宿与膳食费用，策划并举办活动者在巨大经济压力下采用了手机关机，传呼不回，避藏不露身的下策，这一下炸了油锅，上百名外地演员到市政府要路费，要生活费，市文化局李志毅局长及几位秦腔界要人协商后找我给予帮助，后策划者也求我救难，我拿出了五万元协助买了火车票并托运走了道具戏箱，才算平息了此次风波，没有料到那位策划组织者竟然还十分守信用，我从没催要过，他每月一千元，不到三四年竟然把我的五万元还清了。老实说当初拿五万块钱的时候我就没想要他还，尽管2000年物价比如今低得多，五万元在当时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我还爱好与秦腔有一脉之源的陇东民间社火，记得1999年我曾包专车从甘肃老家请来了三十余名民间社火艺人，把甘肃乡土高台亭子、二米高的高跷表演者接到乌鲁木齐，进行了多场表演，得到了市民的一致赞赏，其中花费十万元之多。
　　前面说过的我与西北秦腔界的名演员与大的演出团体关系都很好，特别是我这五六年，在咸阳建起了西北农副产品交易中心后，开业唱了15天戏，每年都组织十几场名家演唱会，每次都花费上万元，市场周围群众本来对秦腔就很热爱，我让他们近距离地看到了名家的演唱，我每次一到市场很多人见面就说又能看戏了。记得前年还把陕西和甘肃最顶尖的秦腔演员一齐邀请到市场进行了一场可以说秦腔最高水平的联袂演出，让几万观众彻底过了一把秦腔瘾。当然我花费不少，但我乐意。2007年咸阳搞中国农民节，政府给农民立节庆贺，自然少不了文娱助兴，陕西农民最爱看秦腔，当地领导知道我也爱秦腔，把农民节的助兴会场设在了我开发的新阳光市场，由我承办并支付费用，请来了最高水平的剧团——陕西戏曲研究院的秦腔剧团进行演出，三天三夜耗资近十万元，每场吸引观众几万人。我与很多秦腔艺术家交情较深，有些甚至在西安、兰州的出场费高达几千元以上，但只要我出面邀请，他（她）们从不计较报酬高低，再忙也都能应邀准时出场献艺。有的还能随行到我老家偏僻的村里去演出，曾有几次我让从来没有出过门的老年人在大寺坳看到了西北最出名的演员现场表演。
　　曾有一些无聊的小记者在一些小报刊上搜集了一些老板的周末奇闻与隐私来哗取读者，记得有一篇“大款业余时间干什么”的文章对我也进行了拍露，说李金昌业余学电脑看秦腔……看的多了，欣赏水平也就不断的提高了，唱腔，板路、演员的咬字，发音，我都能分辨出不同水准，他们对我的欣赏能力不敢小视，只要我在场都会尽力发挥，乌鲁木齐的一些秦腔团里的演员晋级，还把我一个局外人请去做评委，我也会公正的做到点评还能举出其中的特点与不足，大都会得到他们的认可，就连西北大家一致认为是最高水平的陕西秦之声比赛电视演播现场，我都被邀请担当过评委。对“秦之声”多次的决赛结果我不止一次的曾给提出过意见与见解，有的还被接受采纳纠正过。好些演员和我成了知己与朋友，特别是新秀人才，我多次的向一些团体和社会进行过呼吁与支持，象青年花脸演员李志翔，我鼎力相助，让他攀拜了京剧花脸泰斗中国剧协主席尚长荣为师，不但对他后来的演出水平的提高有所影响，甚至对秦腔在全国戏剧界的声誉都大有影响，现在李志翔成了观众喜爱的一流演员。有朋友邀请我看胡林焕的专场演出，在中场休息时我当即托人送上了2000元以示赞赏及资助，使其大受感动，换场后情绪大震，发挥更加精彩。就连每年夏天乌鲁木齐人民广场的群众自乐班我也多次光临，并经常进行资助，曾有一度他们的小幕布上竟然挂着大湾房产秦腔演出团的布标。上亿元企业老板的安全不说那挤在民工堆里的汗臭味加上一些年轻人坐在地下脱鞋子的脚臭味，有秦腔看我也就不计较那些了，这也能看出我对秦腔的喜爱程度。乌鲁木齐成立秦腔协会，大家一致推荐我担任名誉会长，尽管企业事务多，我还是接受并最大限度的挤时间参加了他们的一些活动。陕西电视台《秦之声》栏目的负责人是我们老朋友了，每次只要我去了西安，只要他们录制节目我都会去现场观赏，难怪老有朋友说我经常出现在陕西电视台上。
　　看的戏多了，结交下秦腔圈内的人也多了，加上其余爱好一概没兴趣只喜欢秦腔，像市面上发行的秦腔方面的录音带及录像带与光碟我几乎全都买的有，对秦腔方面的书籍与文章只要发现我都会抢购一套，再忙也会挤时间先睹为快，对秦腔从周秦汉唐时期的民间小曲发展到宋元明清演变为舞台艺术的发展历史也有了较深的研究，还对秦腔鼎盛时期易俗、尚友、三意等几大团体的领军人物与杰出剧目都有了解，也难怪有些演员称我为秦腔通。我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振兴秦腔的呼吁者、支持者，我经常用剧目中的人物与故事给自己的子女进行说教，一再动员他（她）们去看戏，理解其中的教化意义，学习做人的道德风范，以不讲良心为非作歹不良行为者的悲剧下场进行警示，启发子女赞颂学习真善美、向大义勇为的英雄学习，鞭笞势利小人与奸诈凶残坏人的丑恶行径。我经常用秦腔中的正义、善良、刚毅人物形象对青少年灌输做人的道德准则与底线，用秦腔中的英雄形象诱导培养年轻人树立崇高的人生观，同时，倡导把看秦腔也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一种内容去发展培养年轻观众，积极为弘扬与振兴秦腔铺垫社会基础。
　　我深信，还有更多像我一样的秦腔爱好者支持，有一大批优秀秦腔艺术工作者的努力，在西北乃至整个中国，秦腔观众会越来越多，老祖先遗留下来的民族文化一定会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秦腔艺术一定也会成为繁荣东方文明不可缺少的艺术种类并会得到不断发扬与光大。